原標題：千年一葉：西漢皇帝的“特級茶”

　　漢陽陵出土茶葉標本。本報記者 王國星攝

　　介紹唐代以前人們飲茶方法的展板。 本報記者 王國星攝

　　漢陽陵出土世界最古老茶葉展現場一角。 本報記者 王國星攝

　　姓名：世界最古老茶葉

　　年齡：2150多歲

　　職稱：國寶級

　　戶籍登記時間：2015年

　　出生地點：漢陽陵

　　現住址：漢景帝陽陵博物院

　　聯系電話：029-62657569

　　1 中國人飲茶時間被提前至公元前141年

　　11月28日，漢陽陵數字教育體驗中心的臨時展廳里，兩位在漢景帝陽陵博物院參觀的游客聚精會神地觀看著世界最古老茶葉展覽。他們身后的展示墻上，懸掛著21年前考古工作者們發掘這些茶葉的現場照片。

　　“1998年，上級通知，要求我們做好發掘漢陽陵外藏坑的準備工作。為制訂出最佳的方案，幾個專家特意召開了研討會，經過激烈的討論，我們共同決定先對11—21號外藏坑進行發掘。”陜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馬永嬴表示。

　　當時，在陵墓封土的四周發現了86座外藏坑，為了一探究竟，考古隊員先后對封土東側的11座外藏坑進行試掘。而今天大家看到的這些茶葉就是從其中的15號外藏坑中發現的。

　　這個外藏坑以木隔斷為界，分為東西兩段，西段主要放置木車馬和著衣式陶俑，出土了倉印、甘泉倉印、別臧官印共3方銅印。東段主要放置糧食，還有少量的半兩錢、鐵燈及陶塑動物等，糧食出土時已腐朽碳化，呈層狀，厚度為2—8厘米。

　　馬永嬴表示：“當時，我們認為這個坑可能是象征倉儲的機構，因為靠肉眼根本沒法確定是什么植物，我們初步認定是古代的糧食。”

　　2007年8月，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委托中國科學院地理科學與資源研究所、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植物研究所等機構對15號外藏坑中出土的糧食遺存進行了鑒定，對其中一部分東西的鑒定結果為“棕黃色層狀集合體，由寬約1毫米、長約4—5毫米的細長葉組成”。然而，其具體的植物種類依然是個未解之謎。

　　直到2015年，中國科學院地質與地球物理研究所呂厚遠等人，利用植物微體化石和生物標志物方法對這些植物遺存重新進行了鑒定。研究人員利用質譜分析法，對其表面絨毛間的微小晶體進行研究，最終確定發現這些植物遺存實際上是茶葉。這些茶葉看起來是頂級品質，完全由茶芽制成。茶芽是茶樹上尚未展開的嫩葉，所以通常被認為比普通茶葉的品質高。

　　“因為漢景帝死于公元前141年，我們可以由此推斷，這些茶葉至少距今2150多年了，中國人飲茶時間也被提前至公元前141年。這些世界最古老茶葉對探索中華茶文化發展演化歷史具有重要意義。”馬永嬴表示。

　　2 世界最古老茶葉的產地猜想

　　中國是茶葉的故鄉，而漢陽陵出土的世界最古老茶葉，就是一個鐵證，西漢時期我國已經出現了茶葉，并且有了獨特的茶文化。

　　眾所周知，西漢王朝都城所在的關中平原并非茶葉主產區，那么，皇帝飲用的“特級茶葉”究竟來自哪里?

　　“秦嶺之南的漢中市屬于古老的巴蜀茶區的北緣，因此漢中市是我省最大的茶葉出產地，也是中國茶文化成長的‘搖籃’之一。”史學家郭孟良在《中國茶史》一書中指出：“中國茶史的起源和茶文化的萌芽都是在巴蜀地區出現的。我國飲茶和把茶葉生產發展成為一個產業，也是從巴蜀地區開始的。”

　　世界最古老茶葉真的來自漢中?為什么不會是其他茶葉產區?帶著這些問題，記者見到了陜西省茶人聯誼會會長韓星海，他已經就這些問題查閱了大量的史料并進行了深入研究。

　　他告訴記者，據史書記載：周武王伐紂，實得巴蜀之師……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茶 、蜜 、靈龜…… 皆納貢之。這些記載說明早在周武王伐紂時，巴蜀已用茶作為納貢珍品。

　　“西漢時期，王褒所著的《僮約》對茶葉有相關記載，說明那個時候我國巴蜀一帶種茶、飲茶已經是普遍現象。而劉邦曾居住在漢中，因此他很可能培養出飲茶的習慣。西漢王朝建立以后，長居關中地區的劉邦及其后人從漢中得到茶葉的猜想也就有一定合理性了。”陜西省茶人聯誼會會長韓星海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韓星海繼續推論著這個大膽的猜想：“至于為什么不是其他茶葉產區?我認為，漢中與關中的交往自古就非常密切，公元前314年，褒斜棧道已能通過大部隊和輜重了。《史記·貨殖列傳》載‘棧道千里，無所不通’。漢中作為距西安最近的優質茶葉產區，通過這些古棧道向皇宮供茶是最合理的選擇。”

　　有專家表示，雖然世界最古老茶葉的采摘時間已經過去2150多年，但通過對比，我們會發現如今的漢中仙毫與其有3個相似點：一是大小相近，二是葉片均厚實，三是葉形均如玉針。之所以其沒有如今漢中仙毫的外觀規整統一，主要是因為當時的采摘技術不夠精細或年代久遠導致破碎。

　　當然，還有一些專家并不認同世界最古老茶葉來自漢中的說法，面對歷史留下的謎題，我們還要不斷探尋，正如一位游客所言：“漢陽陵靜默數千年，又怎會輕易讓人們揭開它的神秘面紗。”

　　3 一片茶葉和一段盛世

　　在漢景帝陽陵博物院的展室里，一個方形的玻璃罩和一束追光陪伴著重見天日的世界最古老茶葉，它用千年不腐的“身體”向世人述說著那段被后人稱為“文景之治”的一段盛世。

　　“最近，館內新添了兩個展覽櫥柜，由于茶葉遺存極小，人們的肉眼看不清每一根葉片。唯有對面展板上放大的圖片，才能看得一清二楚。”該院的講解員告訴記者。

　　端詳著這些茶葉，單芽頭肥壯豐圓，其余是眾多的茶葉片粘連在一起。歷經了兩千多年的時光，茶葉已經變為暗紅色，極像磚茶泛紅的樣子，特別是底部呈現出金黃色花斑，星星點點，非常漂亮。

　　“真難以想象，這么漂亮的茶葉，古人們會如何飲用?”一位游客面對著被放大的茶葉圖片喃喃自語。據了解，在秦漢魏晉南北朝的800多年間，人們飲茶已經開始采取混煮成羹的方法，先把餅茶在火上炙烤至紅色，搗碎成末茶，放入專門的飲器中，再倒入煮沸的水，再加蔥、姜、橘皮等物品后飲用。這種混煮成羹的茶飲料，在西晉的文獻中被稱作“茶粥”。

　　實際上，茶葉只是那段盛世景象的一個“特寫”，漢陽陵還有更多文物能讓人們感受到當時西漢王朝的氣象。

　　“‘與民休息’的漢景帝主張薄葬，漢陽陵的考古發現也證明，這里的陪葬品數量雖然眾多但體量普遍較小，陶器眾多而金銀器和青銅器很少，但是，出土的陪葬品內容卻異常豐富。漢陽陵種類齊全的陪葬品，也是西漢初期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以及社會生活的縮影。這里出土的武士俑披堅執銳、嚴陣以待，仕女俑寬衣博帶、美目流盼、生動異常。尤其是陪葬坑出土的豬、馬、牛、羊等動物造像，成群成組地密集排列，儼然一座龐大的地下‘動物世界’，在中外考古史上都是極為少見的。”講解員生動地向記者講述道。

　　據史料記載，那時的“與民休息”政策使社會經濟獲得顯著發展，統治秩序也日臻鞏固。西漢初年，大侯封國不過萬家，小的五六百戶;到了“文景之治”時期，流民還歸田園，人口迅速增長。農業的發展使糧價大大降低，文帝初年，粟每石十余錢至數十錢。

　　《漢書·食貨志》記載，漢初至漢武帝即位的時期，由于國內政治安定，百姓幾乎都可以自給自足，國家的倉廩堆滿了糧食。甚至，糧食還因為太多致腐爛而不可食。官府的庫房有余財，都城的錢財有千百萬，連串錢的繩子都朽斷了。可以想象，正是在這樣的盛世中，茶葉才得以成為比較普遍的飲品。

　　2150多年后的今天，世界最古老茶葉正以全新的姿態演繹著新一輪的傳奇故事。

　　2016年5月，這些茶葉文物獲得吉尼斯世界紀錄“世界最古老茶葉”的認證，被譽為“鎮館之寶”。同年，漢景帝陽陵博物院圍繞“世界最古老茶葉”文物，推出“千年一葉”系列文創品牌，該院依托漢陽陵出土的“陽陵涇鄉”瓦當造型，采用所在地涇陽縣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涇陽茯茶”制作工藝，制作而成“陽陵涇鄉”瓦當茶餅系列產品上市。該產品還作為當年G20農業部長會議的禮品被贈送給與會者，帶著獨特的中國記憶走向更遠的地方。

　　記者手記

　　沉睡千年的絲路使者

　　王國星

　　歷史總是會給后人無窮的驚喜。站在2150多年前的世界最古老茶葉前，難免會思考它的前世今生。

　　漢陽陵出土茶葉讓無數茶葉愛好者們屢次到訪，不斷探尋咸陽塬上的這片土地，他們有的人鉆進幽深昏暗的墓穴隧道去查看茶葉出土的地方，有人帶著專業攝影器材無數次摁下快門記錄著難得一遇的千年之葉。

　　當代著名詩詞大家趙樸初生前曾說：“茶經昔讀今茶史，欲喚天涯認故鄉。”漢陽陵出土的茶葉，讓古人和今人在不同的時空“重逢”，那時茶葉是絲綢之路上重要的交易貨物，如今茶葉亦成為“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貿易、交往的重要貨物。

　　中國是茶的原產國，將茶“馴化”為與人類生活密切相關的植物是古代中國人的智慧。中國茶葉作為特殊的物產、中國文化的典型代表之一和古代絲綢之路的核心交易物，向西向北牽起聯通世界的萬里茶道，與絲綢、陶瓷等一起，將附著于這些物產上的中國文化帶到世界各地，融于當地的生活，影響著世界文明的進程。

　　如今，茶葉以及茶文化已經融入現代人的生活，世界最古老茶葉再度煥發生機，乘著“一帶一路”倡議的東風，從曾經的商品“單打獨斗”到如今和文化、旅游等領域的“組團出征”，茶葉像穿越千年的使者滋養著“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

　　近幾年，以世界最古老茶葉為創意原點打造的漢茶系列產品——“千古一葉”五銖茶片、“四神獸”瓦當茯茶茶餅、“陽陵涇鄉”茯茶茶磚等文創產品相繼亮相，以最快最方便的“互聯網 +文化”的方式做到了文化與旅游的跨界融合。

　　歷史是現實的基礎也是開創未來的啟示。讓世界最古老茶葉“活”起來，讓歷史與現代交相輝映，讓傳統與時尚完美融合，已經成為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美好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