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亞華

　　1979年，我剛剛22歲，是國家恢復高考的第三年，在泥土上滾爬了三年的我，重新拿起書本，和大弟一起奮戰高考。周圍的鄰居都說，乖伢子，你以前成績那么好，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考上大學，你就是國家人，擁有鐵飯碗了。

　　鐵飯碗，那是一個多么誘惑的詞。比我小兩歲的大弟，也日夜看書廢寢忘食。

　　高考那天，我和大弟興高采烈地進了考場。他坐在我前面，背地里跟我暗示，要是哪道題不會，輕敲三下桌子，便會偷偷把試卷給我看，畢竟他是那一年高中畢業，而我，已丟下書本三年。憑我的基礎，我自信可以輕松過了這一關，便對他說，不用，我能行的。

　　高考成績公布那天，弟弟上了分數線。而我，僅以兩分之差落榜了。

　　回家后，我滿腦子的后悔，轉前轉后，攪得我無法入眠。兩分，微乎其微的兩分，讓我與大學咫尺天涯，更重要的是，與鐵飯碗擦肩而過。我認真一點，或許再仔細檢查一下試卷，作文寫長一點，也會不差這兩分，抑或是在考場上，我偷偷看弟弟一個題，也不差這兩分。我為這兩分，深深地自責和悔恨。

　　家有六個兄弟，我是老大。父母身體又不好，大弟考上了大學，下面還有四兄弟需要照顧。我，真的沒有理由自私地來個復讀。弟弟去上學的路上，我戀戀不舍地送他上了火車，并脫下我最喜愛的那件軍黃色上衣，給他塞進行李包里。

　　其實那天，大弟的神情無意間刺傷了我。他笑得那么開心，一堆人圍著他，眾星捧月般地，一下子暗淡了我。

　　以后的日子里，我又重新親近泥土。相繼陪伴我的另四個弟弟過了高考，上了大學。他們后來都成了國家干部，過著我羨慕的鐵飯碗生活。6個兄弟中，只有我一個人在農村，娶了同是農民的妻子，陪著父母，為他們養老送終。在這個家，我是功不可沒。可想起高考那兩分，我還是有些遺憾，現在若能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來個復讀。

　　雖有遺憾，但不后悔。作為長子，作為大哥，我承擔了應該承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