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這綠皮列車要給其他列車讓道，會在上一站一停就是兩個小時，我便心急如焚。下了車，妻子則會給我娓娓講述兒子如何在列車上做作業，她如何在車上織毛衣，娘兒倆如何在車上做游戲……絮絮叨叨，卻諸多甜蜜。

　　□柴雙政

　　從陜西寶雞到四川廣元，是著名蜀道中最艱險的一段，寶成線在此串連起陜、甘、川三省。60年來，這里一直運行著一列綠皮火車，雖然幾經車次變更，但這條穿越秦嶺的小慢車卻從未停運。

　　青年時期在外求學，當年車次為441的綠皮火車便是最安全、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每逢寒暑假，在外多年的游子總是歸心似箭，母親并不知道確切的歸期，那幾天，她會在綠皮列車經過的時間，準時在村口的大樹下遮目眺望。她希望看到某個開啟的窗口有一只拼命搖晃的手臂。

　　參加工作后，我任教的縣城中學也在山里，學校有很多住校生(不少就是沿線鐵路子弟)，每逢周末，他們歡天喜地地坐著綠皮火車回家，周日又提著家里精心備治的干糧、零食和衣物等生活用品乘著綠皮火車返回。后來的一段時間，我調到了寶雞，妻子領著兒子在山里教書。每到周五，妻子便領著兒子坐綠皮火車來度周末。那是我的節日，我會打掃干凈房間，再煮一鍋熱氣騰騰的麻食煨在火爐邊，然后去車站迎接他們娘兒倆。綠皮慢車到站，兒子會一下月臺不管看沒看見我，便沖著出站口的方向招手。有時，這綠皮列車要給其他列車讓道，會在上一站一停就是兩個小時，我便心急如焚。下了車，妻子則會給我娓娓講述兒子如何在列車上做作業，她如何在車上織毛衣，娘兒倆如何在車上做游戲……絮絮叨叨，卻諸多甜蜜。相見苦短，每個星期天，我又會送娘兒倆回山里，每每列車開動時，兒子就會從車窗里伸出小手搖著向我告別，小手漸搖漸遠，直到列車拐彎，沒入秦嶺大山的皺褶里。有時，我也會回到妻子任教的山里，坐上綠皮火車，想象著飯菜滿桌，妻兒迎門，小屋溫暖如春的情景。我會歸心似箭，只嫌其慢。

　　妻子調到我身邊后，我就長久沒有和綠皮火車近距離接觸了。

　　現在，我每天早上步行上班時，7點40分，我會準時和這趟綠皮火車在鐵橋下相逢，聽著哐當哐當的車輪聲，看到有的車廂已打上歲月斑駁的痕跡和它慢慢悠悠的樣子，我的記憶又活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