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自力

　　我在農村長大，每年的夏天，都像“長了腳”似的。

　　老屋很舊，三面墻都被父親種的爬山虎爬滿了，形成了一座綠色的房子，格外顯眼。搬到新家后，父親照例種了爬山虎，每到夏天，灰白色的墻漸漸變為綠色，成為一道動人的風景。“爺爺，這么光滑的墻，爬山虎怎么爬得上去啊?”女兒好奇地問。父親笑著說：“因為它們有腳唄，不信你看。”父親牽著藤蔓指給女兒看。“怪不得它們能爬那么高，原來是長了腳啊。”女兒似乎發現了秘密，開心地說。“是啊，只要有腳，就能爬很遠呢。”父親意味深長地說。

　　母親每年都要在小院里種些絲瓜和苦瓜，還有幾株南瓜。芒種前后，那些瓜就開始放藤，順著母親提前搭好的木架到處爬。“怎么不給南瓜搭架子啊?”小時候我們常常問。母親說，南瓜喜歡貼著地面爬，邊爬邊長腳，吸收的營養更多，結的南瓜更大。“那絲瓜和苦瓜呢?”我們刨根問底。“那些瓜喜歡通風，爬得越高結得越多。”母親說，“每種瓜的習性都不一樣，但它們都喜歡爬。”那些喜歡爬的瓜，到了夏天就長成了好吃的模樣。

　　院里有一棵老葡萄樹，盤曲嶙峋的枝干，一看就有年代感。春日里抽芽，到了夏天就開始爬，漸漸爬滿整個葡萄架。葡萄架下好乘涼，父親總也閑不住，常常搭梯捉卷葉蟲給雞仔吃。那些雞仔總喜歡圍著父親，嘰嘰喳喳地叫喚著，時不時搶著啄食卷葉蟲。葡萄藤個性太強，經常越位去絲瓜的領地，相互交織在一起。所以搖曳的綠葉下，既結著絲瓜，同時掛串葡萄，客人看了驚訝，我們卻早就見怪不怪了。

　　夏天的菜園，也是藤藤蔓蔓的一大片。黃瓜和豇豆，各占一大畦。黃瓜葉片大，花兒小，有花的地方就有黃瓜。只是不大好找，多半藏在綠葉后面。“順藤摸瓜”是常用來形容找西瓜的，用這個方法找黃瓜也管用。沒有放藤，自然沒瓜，這是我們小時候母親經常說的。豇豆相比要格外顯眼些，從很小的豇豆開始，花還沒完全謝，就掛在藤蔓上，成雙成對地掛著，自成風景。“蔬菜一放藤，瓜果送上門”，老家的俗語，道盡了對藤蔓的歡喜。

　　地里的紅苕和西瓜，到了夏天，也是像“長了腳”一樣，一點點把大地鋪成綠色。它們一個在地下，一個在地面，各自吹著夏天的風，做著豐收的夢。

　　夏天“長了腳”，每一“腳”都長出了希望，這也是老家最動人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