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增戰

　　今年夏天，我回到臨潼老家農村，重游童年玩耍和生活過的地方，無論是在田間地頭，還是荒溝路邊，又看見不少自然生長的毛毛草，勾起了我對幼年往事的回憶。

　　毛毛草，又稱狗尾巴草，屬禾本科一年生草本植物。記得我幼年上小學的時候，父親對我要求很嚴，雖然他平時很少過問我在學校的學習情況，卻給我規定了每天必須完成的家務勞動任務。當年，我們村子還是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每天按照各家勞動力出工情況記工分。因為我哥在新疆當兵，家里缺乏勞動力，自然掙的工分少，年終分的錢不多。為了補貼家里的基本生活費用，父親每天除承擔生產隊的體力勞動之外，還在家中飼養雞、豬、羊等，以增加家里的經濟收入。

　　那個時候，我剛上小學三四年級，每天下午從學校回到家中，父親都要求我割一筐草，如遇節假日要割兩筐草，為家庭養殖提供必需的青飼料。如果哪天沒有完成，就會受到訓斥或懲罰。為此，我每天放學回到家中，首先考慮的是拿上筐子和鐮刀，跑到村子外面去割草，尋找飼養豬羊的青飼料。

　　我們村子旁邊有個軍用飛機場，當年在設計這個機場時，軍方為了飛機起降的安全，在飛行跑道兩邊保留了很寬的荒草地，沒有建筑物，也沒有種植其他農作物，自然生長著許多野生的苜蓿和野草。如果遇到雨后天晴，地面上還會自然生長出許多地軟、蘑菇等食用菌。這些苜草和菌類，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災害的艱苦歲月里，成了我們村子周圍數百戶農民賴以生存的“副食品基地”，在那個糧食極度短缺的年代，曾經挽救了不少人的生命。也正是這個飛機場兩旁的牧草地，后來成了我尋找豬羊飼草最好的地方。

　　如果沒有飛行訓練，我會進到飛機場，完成平時一筐草、假日兩筐草的任務，還是輕而易舉的。然而，這種好事不是每天都有的。如果遇到飛行訓練或者下雨天，我就去不了機場，找不到那么肥美的草地，就會面臨著完不成任務的危險。出現這種情況，我只好去村子附近的荒坡荒溝或田間地頭，尋找一些其他青草充當豬羊飼料，完成父親交給我的任務。

　　在那個時候，每當我看見那些隨風擺動的毛毛草，就會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它幾乎成了我的一種幸運草，我對它產生了強烈的好感。毛毛草生存的環境是十分惡劣的，不是在貧瘠的荒坡荒溝，就是在樹木周圍或砂石土壤之中，它的根扎得很深，莖稈很長，又富有韌性，上部有著長短不等的毛毛，不論風吹雨打，經常搖曳著狹長的身姿，在大自然中茁壯成長。

　　過去很長的時間里，人們覺得毛毛草與糧食作物爭肥爭水，將它視為野草而從莊稼地里清除，尤其是在谷子地里，是很難辨認出來的，只能用手拔掉，將它排除在耕地之外。于是，它只好在田間地頭、荒山野嶺中生長，不給它澆水，也不給它施肥，它也沒有怨言，默默地在大自然中生長，任憑風吹日曬，依然綻放出漂亮的小花，向人們張開笑臉。此情此景，常常使人駐足觀望，久久不愿離開。即使在莊稼地里，人們將它當作野草除掉后不長時間，它又破土而出重新生長，“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美麗詩句，用來形容它還是很貼切的。

　　其實，毛毛草作為一種野生植物，并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沒有用處，它的根莖是治療眼疾的貴重藥材，它的葉稈有著豐富的營養，是一種上好的豬牛羊青飼料。毛毛草的生長過程，使人產生許多聯想，面對惡劣的生存環境，它耐貧瘠，不怕風吹雨淋，不怕烈日暴曬，釋放著綠色的氣息，顯示出頑強的生命力，給人們的生活和健康帶來不少好處，并讓人在精神上受到某種激勵和鼓舞。我覺得，踏踏實實做人，默默無聞做事，正是毛毛草給我們的深刻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