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接著說：“古人愛好登高，是因為他們認為天人相應。他們認為人類崇拜的神都住在很高的地方，要與神交談、傾訴，必須登高才行。說直白一點，就是人與自然要和諧相處。”

　　□ 張新文

　　每年的重陽節，爺爺有兩件事必定要做：飲菊花酒和登高。

　　爺爺是個教師，退休后喜歡遛彎，遛彎的去處多數是拆遷區，空手出去，回來往往滿載而歸，有時還叫我開車過去幫著搬運。其實，搬回來的盡是別人遺棄的菊花。爺爺獨愛菊，其他花草他一個也沒帶回家。很快，這些老弱病殘的菊花，在爺爺的精心調理下重又煥發出勃勃生機。

　　一到秋天，爺爺的小院便成了菊的世界，黃菊花開得有些囂張，一副舍我其誰的模樣;白菊花也不示弱，鮮嫩的瓣兒，似少女溫柔的臂膀;唯有桃紅色的菊花開得內斂，搖搖晃晃的，有些膽戰心驚的樣子……

　　重陽節還沒來到，爺爺就開始采摘、晾曬菊花，他要準備好泡菊花酒的材料。每年爺爺都要用當年自家產的菊花，泡上兩瓶菊花酒。爺爺泡菊花酒會選擇上檔次的白酒泡，菊花則會選擇多種干菊花混合在一起，放進白酒里，封好口的同時，會在瓶子上貼個標簽，署上年月日。

　　重陽節那天，爺爺穿著打太極的一身白衣服，手里提著布袋子，我知道他又給我們送菊花酒來了。有時他還會把唐代才子王勃的《九日》詩，做了篡改朗誦給我聽：“九日重陽節，開門有菊花。不知來送酒，若各是張家。”爺爺的菊花酒他會拿五年前泡制的，也只有父母去喝，很嗆。我受不了，爺爺就說，孫子聞聞就可以了，保準祛病保平安，健健康康成長。

　　我知道爺爺送菊花酒，是要帶我去登山了。

　　我所居住的地方，唯一可以攀登的山就是位于城北的玉山。每次攀爬，剛越過那片竹林，我就開始后悔，因為到達玉峰的時候，總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這次不同了，我已不再是孩子，況且是陪著爺爺來登山。一路上，爺倆聊了很多，當我們到達山頂的時候，平臺上無人涉足，旭日才開始露出紅紅的臉蛋，小城的粉墻黛瓦盡收眼底。我說：“爺爺，你看那是高鐵站，難怪古人重陽節要登高呢!登高可以望遠啊!”爺爺笑了，說：“孫子你錯了，重陽節登高可不是為了望遠哩。”“那為啥?”我急不可耐地追問。爺爺接著說：“古人愛好登高，是因為他們認為天人相應。他們認為人類崇拜的神都住在很高的地方，要與神交談、傾訴，必須登高才行。說直白一點，就是人與自然要和諧相處。”

　　就在我佩服爺爺知識淵博的同時，爺爺開始把布袋里的碟子、小食品和菊花酒拿出來，隨后又拿出三個瓷質小酒杯。當我疑惑爺爺為啥要多拿酒杯和筷子的時候，爺爺已經把三杯酒倒滿，并把三雙筷子放在了酒杯的旁邊。爺爺端起酒杯，碰了一下那只無人認領的酒杯說：“感謝玉山神，保佑家鄉風調雨順……”這時，我才明白爺爺這是在敬山神，在與自然促膝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