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中的《豳風·七月》描繪了西周先民在豳地一年四季辛勤勞作的場景。夏末商初，周人先祖公劉率領部落遷至豳地，在此開疆立國并進行農業生產。

　　“豳”在何處?2018年至2024年，西北大學、陜西省考古研究院、咸陽市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旬邑西頭遺址進行了持續考古發掘工作。該遺址入選2022年度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西頭遺址的發現可以追溯到20世紀。1943年，石璋如先生在涇河流域考古調查發現該遺址，稱其為“南頭遺址”;第二次全國文物普查將該遺址稱為“上西頭遺址”;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明確該遺址以商周時期遺存為主體。2017年，西北大學等單位對該遺址進行詳細調查與初步勘探，明確了遺址分布范圍和文化內涵，將新確認的遺址稱為“西頭遺址”。

　　“黃土高原腹地的涇河流域是中華文明起源與發展的核心區域，也是商周禮制文明的中心地帶。”西頭遺址項目負責人、西北大學文化遺產學院教授豆海鋒介紹，西頭遺址位于旬邑縣張洪鎮原底社區西側約1公里的西頭村，地處涇河東岸臺塬邊緣地帶，距涇河約5000米。通過區域性系統調查及考古勘探工作，考古人員確認西頭遺址面積約300萬平方米，其中以商周時期遺存為主體的分布面積約200萬平方米。目前考古人員已發掘面積近7000平方米，先后發掘南頭、魚嘴坡、尖子、上廟、斜圳、長圳、高儉等7個地點，發現了仰韶、龍山、先周、西周、漢唐、明清等各時期遺存，共發掘灰坑1000余座、墓葬170余座以及陶窯、房址、灰溝等各類遺跡百余處，出土陶器、銅器、骨器、石器千余件。該遺址的發掘對涇河流域先秦時期文化序列、區域聚落形態及周文化起源研究均具有十分重要的學術意義。

　　2022年，通過勘探，考古人員在遺址西側區域發現了夯土城墻、壕溝及道路遺跡，結合勘探已基本確認的城址北、東、南三面城墻分布范圍，初步判斷該城址面積約80萬平方米。

　　西頭遺址魚嘴坡地點位于臺塬邊緣斜坡地帶，發現有豐富的先周時期遺存和房址、灰坑、墓葬等遺跡;分布于臺塬頂部的南頭地點發現有西周早中期的灰坑、灰溝、陶窯等遺跡;尖子地點發現有先周時期遺存分布及西周中晚期遺存;斜圳地點發現西周早中期居址與冶銅遺存;長圳地點發現西周時期居址與墓葬遺存;高儉地點發現從殷墟二期(先周時期)延續到西周中期的遺存，且發現存在商文化因素器類。西周時期建筑基址、冶銅、儲糧等遺跡的發現，為商周城邑的功能結構研究提供了重要例證。

　　考古人員在西頭遺址內還發現了一處面積超過15萬平方米的大型圍溝墓地(上廟墓地)，圍溝內有墓葬近千座。目前已在該墓地發掘大中小型墓葬140座、馬坑4座。其中一座甲字形大墓發現大量殉人。

　　據了解，考古人員在上廟墓地發掘了5座甲字形大墓。其中，M90為東西向大墓，墓道內發現排列有序殉人38具，分3層殉埋，布滿整個墓道;墓室西側二層臺發現5具殉人，墓室為一棺一槨，墓室底部有腰坑。M90出土大量海貝、蚌器、銅器殘件、原始瓷器殘片、骨器、石器、玉器及刻字卜骨等。該墓年代為商末周初。M98、M99甲字形大墓墓道相接。通過出土文物判斷，該圍溝墓地墓葬的年代主要集中在商末周初和西周早期。M100甲字形大墓規格較小，年代初步判斷為西周早期。正在發掘的M140是目前已發掘墓道最長、墓室面積最大的一座甲字形大墓。

　　“周王朝一般在墓葬中不實行人殉制度。在西頭遺址M90墓葬中發現如此多的殉人，表明這是一座西周時期延續商文化風格的墓葬。我們推測這是由于周王朝在建立初期，把一部分原本分布在河南安陽等地的商人，遷到如今的旬邑縣，作為守衛該區域的軍事力量。根據墓葬及隨葬品中出土部分兵器的情況，初步判定該墓葬主人應是在涇河領域負責統籌管理的人。”豆海鋒說。

　　值得關注的是，遺址東南部的上廟墓地是目前發現的西周時期帶墓道大墓數量最多的一個遺址，數量之多、等級之高為同時期少見。通過出土遺物判斷，上廟墓地墓葬的年代主要集中在商末周初和西周早期。遺址西北部的長圳地點也發現了較為密集的中小型墓葬，年代集中在西周早中期;西部的魚嘴坡地點、高儉地點有先周時期小型墓葬分布。這些發現，一方面說明先周時期人群與西周時期人群墓葬選址位置存在差異，另一方面說明西周時期遺址內圍繞城址存在多片墓地，人群密集度高、人群構成復雜。

　　豆海鋒表示，西頭遺址是目前涇河流域考古發現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商周時期遺址，為區域考古研究打開了新局面。西頭遺址的重要考古發現，為西頭遺址商周時期聚落布局、人群構成及社會變遷等方面的研究提供了十分珍貴的考古學材料，對涇河流域聚落演進與商周社會變遷研究具有重要意義，也為探索周文明起源與發展模式、尋找文獻所載“豳”與“京師”提供了重要線索。

　　據介紹，西北大學已在旬邑建立考古實習基地。這里將成為集科研合作、學術交流、實習教育于一體的開放性共享平臺。西頭遺址的多學科合作攻關正在開展，關于“豳”的秘密也在逐漸揭示。(記者 趙茁軼)